 “我去买个西瓜。” 赵未说。 然后，他就走出了门。瘦瘦的身子晃进了长长的巷子。巷子的那头，是一条大街，很宽。 这个中午，赵末就这样走进了那条巷子。他一直往巷子里走着。就在走到巷子中间的某个地方时，赵末看见了一个很窈窕的身影在他前面不远的地方走着。赵末觉得那个身影很熟悉，仿佛以前在哪儿见到过似的。他甚至想那身影似乎就是他生活中的某个熟人。赵末便想赶上去。但刚走出几步，那身影便在眼前拐了个弯走掉了。 赵末加快了脚步，他几乎是小跑了起来。在他气喘吁吁地 跑到那个身影拐弯的地方时，他愣住了——那个地方是一道高高的院墙。赵末想，那身影是从哪儿拐走的呢? 这时，赵末已完全忘记了买西瓜的事。他满脑子里都是刚才那个身影。 是谁呢? 赵末这样想着时，他已走出了巷子，走上了街道。 之后，就在他带几分失望，想放弃这种毫无结果的猜想时，突然之间，好像是断了的电视电线接通了似的，一个叫达梅的女孩那熟悉的身影，一个猛子扎进了他的脑海。 但是，赵末除了记得达梅的身影和她那排洁白的牙齿之外，却怎么也想不起达梅脸上的模样了。他觉得非常怪：我怎么想不起她的模样，却记得她的牙齿呢? 赵末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，他给达梅家打了个电话。 “喂，达梅吗?” 赵末在电话接通时， 还在拼命地从记忆里搜索达梅的模样。 “对不起，你打错了!”未等赵末反应过来，对方已挂断了电话。 错了？怎么会错呢！号码是达梅亲手写给他的呀。 赵末又仔细按电话号码拨了一次。 这一次，对方似乎显得有些不耐烦，他的话尚未问完，对方便把挂断了。 “嘿!”赵末觉得今天邪了。达梅的这个电话不知打过多少次了，怎么会错呢? 也就在这时，赵末突然发现了不远处的街道那边围着一圈人。仿佛人体内的某根血管“血栓”了似的，交通已被阻塞了。赵末便好奇地走过去。他也想去看一看发生了什么事，却怎么也挤不进去。他正准备问身边的一位女士时，一抬头看见了身边的那棵梧桐树上溅着一摊鲜红的血。那摊血的中间正有一节惨白的手指，仿佛要从树里抠出什么东西似的。 这时，巡警来了。赵末像一张膏药似的，贴着巡警的屁股挤进去时，就看见一辆摩托下面，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。 是达梅！赵末的脑海里立即跳出了这个想法。可等他看见那张脸时，他忽然拿不定主意了。达梅是有一排洁白牙齿的，可眼前这个已经死了的女孩，那微张着的嘴里的门牙却豁了一只，犹如一道高墙上开出了一个洞。 这便不像了。 于是，这只豁牙，便深深嵌在了赵末的脑海里，仿佛一根铁钉钉进了水泥墙上。直到他回到家里，依然非常清晰。 吃西瓜时，赵末的妻子很兴奋。她说，今年的西瓜真甜。但赵末还没从那只豁牙中回过神来。 后来，妻子突然张开嘴对赵末说:“赵末，我的牙是不是被西瓜硌掉了一颗?” 赵末拾眼看着妻子那沾满血一样红艳艳的瓜汁的嘴，一 排牙完整无缺，像小学生排队一 样站在那里。 赵末说:“你是不是说笑话，吃西瓜硌掉牙，我还从未听说过!”妻子说:“怎么西瓜就不能硌掉牙?” 赵末说:“西瓜是软东西，你听说过一团棉花把人打死的事吗?” 妻子说:“听是没听说过，不过，你将手伸给我。” 赵末便疑惑地将手伸了过去，妻子一张嘴便将一颗牙吐在了他的手上。 赵末看见那颗牙很白，很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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